马海德，原名乔治·海德姆。1933 年来到中国，1936 年到达陕北苏区。抗日战争时期担任中央军委卫生顾问，并光荣加入中国共产党。作为新中国成立后第一个加入中国国籍的外国人，他全力以赴投身新中国卫生事业，在治疗性病、皮肤病和控制麻风病等领域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

　　决心留在中国

　　1910年9月26日，马海德出生在美国纽约州布法罗市的一个阿拉伯移民家庭，祖籍黎巴嫩。马海德的童年是在贫穷中度过的。1918年，一场致死率很高的大流感席卷美国东海岸，父母和马海德兄妹四人都被感染，母亲还因无钱医治而发展成了哮喘。看到许多穷苦的人们面对瘟疫时的悲惨命运，马海德从小就立志从医，希望为穷人治病。

　　1933年，马海德取得日内瓦大学医学博士学位。毕业后，为了考察正在中国流行的东方热带病，他从欧洲乘船到上海，在一家慈善医院行医，并和同学合开了一家诊所。在上海这个“冒险家的乐园”，他看到的却是旧中国令人绝望的景象：外国军舰在黄浦江游弋，脑满肠肥的西方商人和他们时髦的妻子穿着晚礼服在俱乐部跳舞，租界的巡捕公然肆意殴打人力车夫。到了冬天，冻死者的尸体像柴堆似的被码在垃圾车上运走。穷苦的人们饥寒交迫，被洋人、当局和黑帮压榨得难以维生。马海德原本计划只在中国停留一年，但作为有良知的热血青年，当看到帝国主义对中国的侵略、国民党政府的黑暗统治和人民群众遭受的深重灾难后，他决定留下来。他在给朋友的信中写道：“生活不仅是个人和他的家庭。全世界都在受苦受难，你自己面临的问题是次要的了。此时此刻，我将尽心做我所能做的，帮助这里的人。”

　　他结识了宋庆龄和一批同情中国革命的国际友人，如路易·艾黎、史沫特莱、汉斯·希伯等。在他们的影响和带动下，马海德开始阅读马克思主义著作和研究中国革命问题。当时，路易·艾黎担任上海租界负责工厂安全的督察长，他邀请马海德开展工人铬中毒等职业病研究，一起逐个访问有关工厂。马海德目睹了十来岁的童工的手被溶液腐蚀造成溃烂，甚至露出了骨头。

　　马海德还目睹很多革命进步青年面对国民党反动派行刑队勇敢地站立，个个挺着伤痕累累、衣衫破碎的胸膛，高呼着“打倒国民党反动派！”“打倒帝国主义！”“中国共产党万岁！”等口号被残酷地杀害。他的心紧缩着，感到既沉痛又愤怒，共产党人的理想信念和英勇气概令他终生难忘，“他们才是真正的英雄！”

　　对中国社会现象的观察和了解给马海德的思想以极大的触动。他认识到，改变中国社会的黑暗和不公，仅靠医药是不够的，只有从根本上改造中国的社会结构，才能彻底改变中国劳动人民的悲惨命运。

　　马海德开始投身革命活动，利用职业身份帮助上海地下党组织做传递信件等工作，他开的诊所成为党组织的秘密联络地。1935年8月，在宋庆龄安排下，马海德驾车送陈云到码头登上一艘苏联货轮。当时，马海德并不知道这位护送对象的身份，更不知道他此行的使命——赴苏联向共产国际汇报红军长征和遵义会议情况。

　　1936年夏，中共中央决定邀请一位受过正规训练的西医，来帮助革命根据地改进医疗卫生事业。宋庆龄经过认真考虑，推荐了马海德。于是，马海德带着宋庆龄赠送的照相机和胶卷，扮成杂志记者出发了。他和埃德加·斯诺一起，穿过重重封锁线，来到当时的中共中央驻地保安（今志丹县）。毛泽东热情接见了他们，中华苏维埃政府为他们举行了欢迎大会。他们到保安和苏区各地参观、访问。马海德和红军战士直接相处，访问飞夺泸定桥的勇士们，见证红军三大主力会师，他对史诗般的伟大长征深感震撼。苏区的一切令马海德耳目一新，他发现这里充满了自由、尊严、希望和一切美好向上的东西。他的心与中国共产党越来越近了。

　　以主人翁姿态奋战在革命一线

　　1937年初，马海德跟随党中央进驻延安。他以满腔热情投入救治伤员的工作。同时，他调研了前线和后方的红军医院及门诊部，广泛听取医护人员、伤病员和根据地干部群众对医疗工作的意见和建议，掌握了大量第一手资料，写出《苏区医疗卫生工作考察报告》，提出加强和改进医疗事业的建议。毛泽东非常欣赏这个报告，任命他为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的卫生顾问。

　　1937年2月，马海德提出加入中国共产党的请求。党组织经过考察，批准他入党。还是预备党员的马海德，曾看到地主恶霸反动民团杀害根据地村长的血腥场面。有人问他，你已申请加入中国共产党，如果被反动派抓住，会被砍头的，你确定还要入党吗？马海德说，我要加入中国共产党，把生死置之度外，全心全意为党的事业献身，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一点。他在日记中写道：“从此，我能够以主人翁的身份，而不是作为一个客人置身于这场伟大的解放事业之中，我感到极大的愉快。”

　　入党后，马海德跟着部队转战各地。在行军途中，他广泛接触陕北群众。他在救治部队伤员的同时，还在当地群众中开展皮肤病调查与研究。他经常为群众看病，凭着高超的医术和热情的服务，赢得了群众的信任和喜爱。为了更方便接近根据地群众，他很快学会了汉语甚至陕北方言，并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中国名字——保留原来美国姓的字音，又增加了边区回族同胞姓氏中常见的“马”字。沐浴在互相关心、互相爱护的海洋里，他感到一生从来没有那么快乐过。他发自内心地把中国的革命事业作为自己的使命。

　　1937年底，马海德回到延安。他带领卫生部医护人员，“因陋就简、自己动手、勤俭办院”，建立了陕甘宁边区医院。在马海德的努力下，边区医院和医疗服务网络得到迅速发展。抗日战争时期，马海德曾先后接待了白求恩、柯棣华、巴苏华、米勒等外国医生，并协助他们去各抗日根据地开展医疗救护工作。仅在1944年到1947年，马海德就曾诊治伤病员4万余人次。由于出色的工作，他受到边区政府的多次嘉奖，名字传遍了整个陕甘宁边区。

　　新中国卫生事业的先驱

　　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马海德立即提出加入中国国籍的申请。经周恩来批准，他成为新中国成立后第一个入籍中国的外国人。1950年，马海德被任命为卫生部顾问。此后，他致力于中国性病、皮肤病和麻风病防治与研究工作，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

　　1953年，马海德协助组建中国医学科学院所属的皮肤性病研究所。他会同有关专家首先制订了消灭性病的计划。他长途跋涉，翻山越岭，先后到内蒙古、云南、贵州、四川、广东、广西、江苏、江西、西藏和新疆等地，向老百姓传授防治性病知识，为成千上万的患者治病。在他和广大医务人员的努力下，中国终于在20世纪60年代初取得了基本上消灭性病的举世瞩目的成就。

　　当性病在全国范围内被基本消灭后，立下汗马功劳的马海德又把主要精力投入防治麻风病这一严重危害人类身心健康的疾病上来。他率领医疗队深入广东、福建、江西、江苏的山村、海岛，开展麻风病的调查研究和防治工作。马海德根据中国国情，将麻风病传统的住院隔离治疗办法改变为社会防治，并于1980年把国外治疗麻风病的新技术——强杀菌联合药疗引进到中国，大大提高了疗效。到1986年，中国麻风病人已从1949年的50余万人减少到7万人。1982年中国农历的大年初一，在河北望都麻风病院里，马海德紧紧握住了一位麻风病人的手。然而，当马海德第一次向老汉伸出手时，老汉哆哆嗦嗦，就是不肯伸手。马海德主动拉起他的手，老汉瞬间热泪纵横，他说：“自从我得了这个病，多少年了，没有人敢跟我握手，马大夫是第一个！”

　　1985年，因罹患癌症动过多次大手术的马海德积极筹划，在广州召开了第一届国际麻风病学术交流会。来自26个国家和地区的100多位麻风病专家出席了会议。中国防治麻风病工作所取得的成就获得了与会代表的高度评价。

　　经过马海德的不懈努力，中国麻风病防治协会、中国麻风病福利基金会和中国麻风病防治研究中心于1985年正式成立。为了筹集麻风福利基金，他跑遍全国几百家医院、防治点，出访了十几个国家，使日本、美国等多国的麻风病基金会分别同中国有防治任务的省区建立对口联系，为中国的麻风病人争取到价值上千万美元的药品、医疗器械等援助。他不顾自己的病痛，顽强地坚持工作。在去世前一个月，他还召开工作会议。病危时刻，他要求家人为他读各地寄来的有关麻风病防治的信件。他的爱人心疼地说：“他像春蚕一样，吐尽了最后一根丝，把明亮洁白的茧留给了人间。他为中国人民的事业工作到最后一息。”

　　1988年10月，马海德在北京病逝，终年78岁。他为中国革命和建设事业作出的突出贡献、对医学事业的不懈追求和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高尚品德，得到中国人民的高度评价。1988年，中国卫生部授予他“新中国卫生事业的先驱”荣誉称号。2009年，马海德被评为“100位新中国成立以来感动中国人物”之一。2019年，他被授予“最美奋斗者”荣誉称号。

　　（作者：单伟 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七部审稿处处长）